【新兰】明日盛开的花
补档
『写给新兰，也许每个女孩的生长都是纠结又漫长的，时而沮丧时而欢欣。但即便是这样，也请勇敢的往前走吧，朝你们的世界去吧，朝你们爱的人去吧。』
1.
毛利兰最近的运气总是差一点。
像是吃饭时涂满了蓝莓酱的面包片因为自己打了个喷嚏手一抖而整个盖在地上，这是仅剩的最后一点果酱。她看了眼空了的玻璃瓶，一边想什么时候去超市买新的一边清理瓷砖上的蓝莓酱。
或者像是她教学的班级中最调皮的那个男学生渡边君，前天趁着为他讲题的空档把一张写着“我想结婚”的纸条偷偷粘在她背后。她毫不知情的讲了一下午的国文课还去空手道社团指导，直到她的同事拿下来纸条笑着问她“是不是单身狗当久了寂寞了”，她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自己引来了那么多人看好戏似的偷揶和打趣。
又像是加班到华灯初上却打不到出租车的某个雨天，她没带伞又不想麻烦父亲来接，只得将包顶在头上往回家的方向跑。那天因为学校有会议她特地穿了并未穿惯的细高跟鞋，结果在拐弯时不小心崴到脚。
更加倒霉的是，在她摔倒的时候手机恰巧从口袋里滑进了下水道——那个手机是工藤新一送的，她用了八年。
头发和衣服早已经湿透了，她忍痛爬起来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揉着渐渐红肿的脚踝。
她早已过了因为疼痛而流泪的年纪。
周末她拜托园子陪她一起去挑一款新的手机时，她最要好的这位朋友忍不住吐槽。
“你早就该换啦，丢了正好，现在是智能手机的时代了好嘛！也就只有兰你还用着老式翻盖手机。”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觉得好可惜，毕竟是新一……”
挚友的笑明显僵在了脸上。
“诶、那个，我不是因为新一送的所以觉得惋惜，是我用了好多年都习惯了才……”
她拼命的解释，一双手不知道如何安放。
向来张牙舞爪的挚友尴尬的转身盯着柜台里的各式智能手机，“兰快来看这个，这款最近超流行哦！它……”茶色短发的姑娘虚张声势的朝她介绍各种功能。
她则偷偷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弯起眼睛笑着凑上前去看挚友相中的那款手机。
2.
——工藤新一。
十七岁至二十五岁，他缺席了整整八年。
他离开第一年里还偶尔会回来看看，可在她十八岁的那个生日，他一通电话后便彻底断了联系，连柯南也在不久后被父母接回了国外。
那夜为了等他的一个祝福她抱着手机不舍得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每隔几秒就要看一下收件箱和未接来电。零点，就在她第无数次解锁手机时，屏幕上突然显示出了“新一来电”四个字，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按下接通键。
他为她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外燃了十八朵烟花，可辗转反侧、满心期待等来的却是对方的分手与告别。
她握住手机愣在窗边，使劲盯着夜空中他最后准备的礼物，无法相见的煎熬与长久的思念从舌尖空落落的掉回腹中，寂寞的闷了个声，随即伴着燃尽的火花一同没入无际的黑夜。
迈入十八岁的第一个凌晨，她压着嗓子缩在棉被里哭到浑身发抖。泪腺酸涩而胀痛，静默的天花板像他不再回头的决绝的背影。
没过多久，闻名日本的高中生侦探失踪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她的周围尽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大家体贴的再不从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工藤新一”似乎消失的干干净净。班里的同学再没人会拿他打趣她，父亲再不会把混蛋小子挂在嘴边，园子三天两头请她吃美味的蛋糕。就连步美那群小朋友，也强忍着与柯南分开的落寞努力逗她开心。
世界早已慷慨的赠予她成倍的爱与温暖，赠予她最宝贵的父母和真诚的友人，赠予她远方的梦想与柔和的善意。
他们小心翼翼的温柔还有鼓励，都卯足了劲儿向她传达“别回头”和“努力向未来奔跑吧”的信念。这让她无法一味沉溺于过往。
她依旧相信明天会有美丽的花盛开。
她依旧笑着往前继续走。
3.
“兰，这小花苞哪来的？”
她的父亲正弓着腰瞪大眼睛看事务所窗边的一小盆植物。
“啊这是前两天下大雨我看它被打蔫儿了，就从路边把它刨回来了。”
她不满的拍掉父亲朝它伸出的“魔爪”的同时，顺便把那株花骨朵往阳光下挪了挪。
“毕竟还没有开花就败了的话也太可怜了嘛！”
三月早晨的阳光中，几日前在雨中奄奄一息的小花骨朵不知何时开始努力的伸展枝叶，一副骄傲又挺拔的模样，像个宇宙小超人。让她忍不住猜测日后会开出一朵怎样可爱的花。
她仔细的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把白色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一边在心里对着窗台边的小花默念“要快快生长哦”一边元气满满的开始新的一整天。
这批高三生是她独立带的第二批学生，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去参加大学入学中心测验。
她到班级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了早自习，她透过后门的玻璃欣慰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小小的、可爱的、勇往直前的——她最喜欢看他们努力又充满干劲的背影。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男学生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回头做了个鬼脸。这让她哭笑不得。她与学生的关系一向好，可渡边君却让总是令她苦恼。
渡边君是高三第二个学期来的转校生，似乎是因为打架被以前的学校劝退。关于他“小霸王”一样的事迹她略有耳闻。
这个捣蛋鬼乐衷于捉弄她，比如把实验课上的青蛙标本塞进她的抽屉啦，比如讲各种歪理让她请吃饭啦，比如偷偷在她背后贴各种写着好笑的话的纸条啦，又或者像是今天——
她正与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们坐在办公桌边一起吃外卖，校园广播不知被谁打开，莫名其妙来了个「对毛利兰老师的私人采访节目」。
渡边君一人分饰两角：
——“毛利老师，您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这是男生正常讲话时的声音。
——“阿拉～因为人家空手道太厉害，男人们都嫌我暴力啦～”这是男生矫揉造作的捏着嗓子模仿女性说话的声音。
——“至今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其实我！要打一辈子光棍啦！”
她瞬间石化，惊的一次性筷子都掉了，整个校园笑的天摇地动，坐在她旁边的同事更是乐不可支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兰，哈哈哈哈哈哈你班的这个学生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哎呦我腹肌疼！”
她只有无奈扶额的份。
4.
晚上她躺在床上与园子煲电话粥时偶然提起此事，对方果然发出了杀猪一样的爆笑。
“兰你是不是被那小子看不顺眼了？”
“看不顺眼？！不会吧……”
她与学生渡边君的缘分说来也是奇妙，在某次放学她看到一群所谓的社会人士正在围殴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高中生，她想也没想就怒气爆棚的冲了上去。
在她像模像样的摆了几个架势、无比利落的吓跑了那群社会人士之后，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男学生嘴巴撅的老高朝她抱怨“我才不用你帮忙呢”！
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工藤新一年轻而倔强的脸。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可贴，强制的贴上少年破了皮的鼻梁，而后替他系好歪掉的领带，“是是是，等你比我厉害后再说这种话吧！”
莫不成渡边君把自己那时的话当成了……挑衅？她皱着眉头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啊！竟然是这样的相识吗！说不定那小子暗恋你哦。”园子听她讲完之后兴奋不已，“温柔的女老师和不良少年！这不是偶像剧常见的片段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兰你已经二十五了，连个交往的对象也没有，是还在等……吗？”电话那边的挚友少见的犹豫消沉起来。
她赶紧安慰丧气的挚友，“没有没有，不是在等，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她们太过年轻又太过善良。
她们无法坦然的面对每一场告别，无法把所有美好的过往当作酒席间的谈资。她们只能将伤痛掩了又掩，把全部的期望和祝福化作宽慰的温柔、与缄口不言的体谅。
5.
买完蓝莓酱与菜蛋果蔬，她将找剩的零钱全放进了收银台旁边的捐赠箱。
负责结账的小姑娘有点惊讶，“您心肠真好。”
“我是在积攒运气。”她眨着眼睛笑的样子俏皮极了。
小时候她非常喜欢一部剧，剧里杂志社的社长是一位总是主动扶起歪倒在路边的自行车、温柔的安慰摔破膝盖的小孩子、不断不断做着小小善事的老爷爷。
她曾一本正经的在国中放学回家的途中冲身边的青梅竹马说，“新一你知道吗，运气是靠积累的哦！做了好事，运气就会积累起来；相反做了坏事，运气就会马上消失！”
穿着黑色立领中山装的少年哭笑不得，“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鬼理论！”
“是真的啦！就算一时不走运可以后会有更大的运气的！”
她的努力辩解换来对方的轻笑。
工藤新一总是理智的不得了，湛蓝的眼睛中有星辰与大海，嘴角上扬的弧度在初夏的夕阳里夺人视线，白色衬衫躲在黑色的立领下熨熨帖帖。他的侧脸自信又张扬，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红了脸，局促的低了头盯着棕色的鞋尖。她的内心仿佛有一株柔软的花苞，揪结而酸涩的伸展着，在风雨中祈求更多的温暖与阳光。
可令她心动的事还是发生了。
周末她陪他去书店买新出的推理小说，少年顺手将硬币投进了捐款箱。
她诧异的看着他，“新一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
“呃……你既然相信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的信了吧。”
喜欢的人的话语往往有数十倍的力量，时而煎熬、时而欢欣。她曾会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而大雨滂沱，却也会因为另一句而满眼明朗。
关了灯，月色浮起，隔壁屋父亲的鼾声愈来愈响。
借着洒进房间的星光，相片中少年的轮廓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悄悄描摹。
她将她的思念与泪水藏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藏在加班到深夜的叹息里，藏在独自一人听歌的雨天里。可再多的思念与泪水却又抵不过周围的人赐予的守护。
生日时班级的学生送她的白鸟胸针、崴脚后在电车上给她让座的小朋友，路边兼职的姑娘递给她的宣传单附有一枝鲜花……就连好天气也会悄悄的把她的灰色心事晒成暖烘烘的味道。
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也必须要用同样的温柔体贴、去回应这个太过善待她的世界。
6.
四月初的毕业典礼如期而至，第一朵樱花在冰薄水暖中绽开了明艳的笑脸，东京迎来了最美的一季。
白衬衫、蓝色西装外套、百褶裙、长裤、棕色制服鞋——
这是她的学生们最后一次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胸口别着象征了告别的纸花，她站在讲台上感慨的望着一张张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脸庞。
她知道，从今以后，这个班、所有人，再也聚不齐了。
“我们最后点一次名好不好？”
“诶？”
“这次点名全了的话就代表不论我们以后各自在哪个地方，我们的心都是在一处的。”她笑着翻开花名册。
几个女学生的眼眶红了，她有些无措，她本无意让她们哭的。
“高木君。”
“到！”
“三浦同学。”
“到！”
她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班会。
高三的班主任换成了一个爱抽烟的秃顶老头，班里调皮的男同学总是暗暗叫他「青蛙」。他喜欢在自己班级上课的时候偷偷从后门的玻璃里往教室里张望，看到不认真听课的家伙就记下来等到晚上自习的时候一顿臭骂；他还能逮到上课打瞌睡的人，每次都能准确的把昏昏欲睡的学生拎起来回答问题。
可这样的一位老师，她却一辈子都没能忘掉。
“……最后一个，渡边君。”
她的声音柔软极了，眼神与微笑也柔软极了，她无比虔诚的祈祷能将每一张年轻的面孔都深深印在心底。
“到。”倒数第三排的男学生站起来，憋住眼泪，深深鞠了一个躬，“毛利老师，一直以来，谢谢您了。”
“是您、教会了我如何与生活中的灰暗化干戈为玉帛。”
你看，十八岁的少年少女，眼神是清澈的、明亮的、对世界抱有最大的期待和善意的。仿佛可以看到一整个炽热的夏夜里最璀璨的星辰。
她曾不止一次的失落，当老师实在太寂寞，永远也无法从学校里毕业，像一个飘荡的游魂，只能独自迎来一场又一场告别。
可每次对上那一双双再纯粹不过的眼睛，她又欣慰的不得了。她喜欢看他们不惧风雨前行的背影，她想把自己全部的勇气都打上缎带送给这些孩子——
往前走吧。
朝你们的世界去吧。
朝你们爱的人去吧。
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叶舟，载着他们从溪水渡往大洋海流。
7.
去拜访曾经高三的班主任的那一日是个好天，阳光带着穿透云层的力量，耀眼的想让人流泪。
她在楼下眯着眼睛抬头望，正好可以看到窗边那株柔嫩的植物，绿叶像裹了一层金粉，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呐喊要努力开花。
——要有好事发生。
人生中总有这样的日子吧？预感强烈的可以冲破坚硬的岩壁，元气又活力的叫嚣着。仿佛清楚的知道花要开了、好事要降临了。那天就是这样。
曾被学生暗地叫做「青蛙」的老师退休后愈发的慈眉善目，当年训斥学生的严厉似乎再也寻不到了。头发剩的更少，可烟倒是没有戒掉。
老师在点烟之前仔细地把她拉到上风口。可聊的话题多的很，像是如何将学生引向正确的路，又像是当年班里最调皮最没个正经的男同学居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前几日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她打趣他怎么如今变的如此内敛了，对方笑着回答，“因为每天一睁开眼，都是要依靠我的人，我得坚强呀。”
她潸然泪下。只因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并非生活不残酷，而是他们，将所有的残酷都悄悄揽下，拼尽全力、只为带给子女最大的爱与温暖。
“毛利同学你如今也不小了，还不考虑成家是为了工藤君？”他在正式接过他们班前曾担任高二时的物理老师，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个聪明的令他佩服的男学生。
她静默着没有回答。
而她的老师似乎早就知晓了答案，“不管多久？”
“不管多久。”
“不管多难？”
“不管多难。”她的眼神坚定又干净。
“还记得我当年给你们读过宫泽贤治的「不惧风雨」吗？”
她当然记得。
「不畏雨不畏风
也不畏冬雪
和酷暑
有一个结实的身体无欲无求
绝不发怒总是平静微笑 」
“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坚强与勇敢。”她的老师临别前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毛利同学，你已经可以毕业了。”
那日的天气实在是太好，和煦的春风贴着她的心吹拂，柔软了每一处疼痛又漫长的岁月。而她每往家的方向走一步，预感就好像要强烈一分。
要有好事发生——
她流着泪迈过最后一个转角。
要有好事发生——
她拼命压抑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爱情是没有道理的吧？总是令人忍不住想激动的狂奔。
她就这样飞速的跑起来，岁月的痕迹飞快自她身上流失，她似乎又变成了十七岁时明媚如花的模样。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就站在路的尽头，似乎一直都在静候她的到来。
她的视力很好，可以看到窗台边的花苞不知何时舒展绽放，漂亮极了。
他最终紧紧抱住了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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